风,摇动面前的草。
他呆呆的坐在岩石上面,面前的发丝飞舞着,他扬起头。头发,前几天才修剪过。
这块岩石被血液染透了,因为即便是现在,他也隐隐能够嗅到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。
除此之外还有惨叫,挥之不去。理所应当,当那场屠杀发生时,自己却不在。
要是当时没有发生那些事的话,现在又会如何?他们是否能够像现在一样活着?那些追随他的人,他们是否又还会健在?
他不清楚,到底什么才是最好的结局?他是否有哪一步走错了?没人会告诉他这点,正如没人能够预知未来一般。
风突然变得很大,鼓动他的衣袖发出呼呼的声音,他转过头去,简陋的十字架上,几个识别牌轻轻的晃动着,那并不是所有的牺牲者,更多的人,他甚至连名字都记不得。
这里很静。他经常会到这里来,一个人坐一坐,陪陪那些逝去的人,他站起来,走到崖边,探头望去。
也只有现在,他才会意识到,他们生存的地方是多么渺小,那些人为制造的顶板仅仅延续了一段距离,在那之后,便是泥土,还有那些不知从哪里延伸出来的树根,那上面还有楼层吗?或者说,那外面…
“世界…”
清灵的声音响起,他眨眨眼,仰起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希,对方的目光此刻正眺望着远方,仿佛想要穿透那边界。
他眨了眨眼。
“外面是…世界。”希喃喃的重复,他抬起头。
“直觉吗?”
“嗯。”
“是吗。”
那就当它是所谓的“世界”好了。尤冬如此想着,希走到他的身旁,坐到悬崖旁边,很危险喔,他说道,但对方却有些漫不经心,希的双腿在空中轻轻摆动,风欢笑着钻入她的衣物,扬起她的银发。
“我来的时候…”她看向自己的上方:“把书都…放在那里了。”
“你一直都很喜欢旧世界的东西。”他也坐到希旁边,希稍微挪了挪位置,于是二人的手便自然的握在一起,希沉默着点点头。
然后便只听得见风的声音,但这份沉默并未让他觉得不适。
因为这是他和她独有的东西。
“但我不在意…”
她的声音轻盈而又飘渺,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在风里,她轻轻的将自己的头靠在尤冬的肩上。
“是吗?”
“嗯。”
“我说。”他下定决心般开口。
“…”
他的声音青涩而紧张,就像是情窦初开的男孩在喜欢的人面前那结巴的告白。
“我想,你的书,应该是拿不回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……”他笨拙的寻找着最适合这个场景的语句,将自己脑海中的词汇打碎又组合,舌头好像打结了一样,心中所想的东西十分单纯,但表达的方式却有千百种,少女耐心的等待着,从她发梢飘来的香味让他稍微平静下来。
“能答应我一件事吗?”
最后能说的,似乎也就只有这一句。
“我不知道…”这句话的意思是取决于你,于是他用力握紧那双手。
“之后…”
“之后…?”
“能和我一起去‘外面’看看吗?”他稍稍偏过头,但他那有些泛红的脸庞却早已掩藏不住。
拙劣的语言,孩童一般的承诺,但…
却最能够触动她的心,她用自己的动作作为回应。
光似乎此刻都沉静下来,世界也在此刻停止,声音,味道,一切。
唯一能够清晰感受到的,就只有双唇间那柔软的触感,他们交织在一起,希伸出手,环住他的脖颈,将自己的双唇凑到他的耳边。
“无论是哪里…”
“我都会陪你一起。”这句话清晰而又果断,就像一句排练过千次的台词。
她的眼神灼热而又真切,他本能的伸出手去,轻轻的抚上她的脸庞,她闭上眼睛,那若有若无的轻喘挑动他的心。
语言此刻也黯淡下来,世间的一切都失去色彩,零星的枪声悄然绕过他们的身边,淡淡的硝烟将他们轻轻包裹。
此刻,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。
他的身下是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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怪物的生机已经消逝,那具被子弹撕扯成碎片的尸体甚至连抽搐都无法做到。
他被那些身着制服,带着厚厚头盔的家伙们围住,但那些全副武装,身上带着血腥味的家伙丝毫给不了他任何安全感。
灼热的弹壳落到他裸露的皮肤上,将他的皮肉烫得通红,但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带头的是拷问他,杀害他同伴的那个家伙,他坦然自若的走在队伍的前面,那种坦然的态度让他感到不可思议。
“长官,请注意安全。”
“他们来过这里啊。”
答非所问的回答,他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,蹲在一具尸体面前,他稍微探出头去看,随即脸上的厌恶就掩饰不住。
尸体已经腐烂,皮肉上无数的蛆虫爬动着,那些他们刚才打死的家伙,就是在啃食这些烂肉。
“嗯,得有一个星期了。”他站起来,伸了个懒腰,从那些尸体上面跨过去:“看来路没错。”
确实没错,他低下头,那些记号是如此贴心,他不可能看漏的,那是独属于探索者的记号,平时看上去就与
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?他想起昨日听见的枪声,那些真的是清理怪物的枪声吗?还是说…
“前面向左拐。”
鬼使神差般,他如此开口。
男人回过头,眯着眼睛看着他,他的心砰砰直跳,但他还是尽可能摆出一副惶恐的样子。
他在看自己,他在怀疑。为什么?之前明明都是直接听自己的,他看出来那些标记了?
一团乱麻,没法思考,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维持自己脸上的表情,汗水从脸颊上滑落,刺得伤口生疼。
“嗯。”男人皮笑肉不笑的用枪托敲了敲自己的肩膀:“接下来是什么?”
“草药…草药层。”
“废话。”
我当然知道这点,他有些不耐烦的开口,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:“你是想让我们都死在那里。”
身上好像有一道电流闪过,短暂的迟疑,他不知道持续了几秒。
“我的妻子还在上面!我不打算死。”他用毫无章法的话语说出他自认为带有逻辑的话语:“你们说这次成功就会放我回去,对吧?我还不能死啊!”
即便蠢笨如他,也理解他们许下的诺言的真假性,但这种时候,假装自己是个愚人也未尝不可,对方偏了偏头,而后在他那“真切”而又恐惧的眼神中点点头。
他走向了那条通道。
他松了口气,至少在这条路通往草药层这句话上,他没有说谎。
而那是条不归之路,他自然也十分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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